• 桑克的诗:时间

    发表于 2010年08月28日 桑克 6 条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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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时间

    悲伤源于猜测。如果你能
    及时躲避,你是否就能与
    这块柔软的石头擦肩而过?
    如同滑雪的人携带着山间
    的冷风轻巧地越过旗隘的
    勒索。它或许只与潜伏的
    雪包相似吧,否则你今次
    的旅程必将变得惊心动魄。
    想象不是猜测。所以你才
    这样无动于衷地对待你的
    过错——或许也不是什么
    过错,只是你多动了一点
    小小的心眼,多动了一点
    小小的记忆,让自己如此
    不堪祝福的折磨。同情吧,
    从雪坡堕落的倒霉蛋并非
    只有你一个,并非只有你
    这么悲伤。同情吧,你的
    胸襟与衣襟如此难以捉摸,
    仿佛雪层深处的鼹鼠之窝。

    2009.1.12.18:02

  • 桑克的诗:明白

    发表于 2010年08月27日 桑克 3 条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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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明白

    具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,然而却与
    奇妙无缘——说的是鲫鱼而非自传。
    我描摹它此时此刻的形状,此时此刻的色泽。
    那张单调而光滑的脸蛋。落雪轻轻滑了过去,
    我轻轻滑过我的记忆,漫不经心,仿佛什么
    也没有蹭到冰刀的侧面。我打量着短刃,
    灰色的脑浆之中突然多出两样东西:
    一些庸俗的美景;一些甜蜜的阴影。
    在改写与删削的迷雾之中,没有谁能够发现
    雨滴的存在,更没有谁能够相信这不是什么
    权威的猜测。我当时肯定是有意回避了什么,
    否则也不至于辨认不出雨滴的毛发——
    尽管纤细,总归不是隐形的东西吧?
    我犹疑不定地凝视着茫茫的落雪,辨认着它
    肥硕的身段之中是不是包藏着雨滴。
    过度关注以至于我神情恍惚,仿佛置身梦境。
    什么也没有看见,什么也不能辨认。
    不能辨认,并不能证明雨雪之间存在着笔误,
    存在着对常识威信的质疑。没有真正意义的
    自传,没有一个作者能够接近你的灵魂。
    只有惟一的圣主知道,但祂什么也不会告诉
    那些研究者的:永恒就是似是而非。

    2009.1.5.23:50

  • 哀悼之日

    发表于 2010年04月21日 桑克 3 条评论

    哀悼之日

    你的死如同我的死。
    但我没死。我活着,
    像一片活着的废墟,
    一个苟活着的议题。

    你在缄默之中降旗,
    哀悼平民们的消逝,
    你的灵魂,究竟是
    怎样的荒凉的奇迹?

    我知道,批评或诗
    不算什么。我知道
    人的小命才是压在
    我头顶之上的巨石。

    公义与慈爱的解脱;
    滑落或降临的哽咽。
    求你慢慢地进步吧,
    如我,辛酸的泪滴

    沿着你的脸颊滑行,
    犹如静穆的沟壑中
    一支尖锐的小铁钉,
    深深地楔进我的心。

    2008.5.19.18:55

  • 纪念海子

    发表于 2010年03月28日 桑克 13 条评论

      海子比我大三岁,我们都是出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人。
      我不认识海子。海子活着的时候,我听说过他,但他是否听说过我,我就不知道了。八十年代中后期,我经常参加高校之间的诗歌活动。据西川说,海子也是经常参加这类活动的,但是在活动中,我却从没见过海子,这让我直到今天仍然感到奇怪。这可能是天意。或许我见过他,但怎么一点印象也没留下呢。
      其实,海子执教的政法大学与我就读的师范大学,中间只隔着邮电学院和土城。土城是元大都的故址,我无聊的时候,时常坐在废城的荒草中看蓟门桥后面的落日。当时那里的高层建筑几乎是没有的,所以灰尘稀疏的时候,可以看到一抹虚幻的西山。
      我在学校的马路上曾经见过一个个头不高、留着大胡子的年轻人,他的脸色比较白皙。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海子,只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。
      海子的两个朋友之中,骆一禾,我只远远地见过,或者也没有见过,我的记忆之中许多东西都已经开始模糊了。而西川,我们见面聊天的时候则是比较多的,我们当时算是熟人,但是我很少听他谈起海子,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谈论他正在读的书。
      一九八三年左右,高中由两年制变成三年制,再加海子入学较早,所以我的年级就比海子低了不少。在当时,高一个年级或者大一岁,差别还是比较大的。这使我当时并没有把海子当作自己的同代人看待。而现在,这些差别的沟壑已经被岁月的力量抹平了。
      说起海子的影响,我实话实说。当时西川的名气比海子和骆一禾大许多。西渡当时非常推崇海子,海子去世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。我觉得我的一个兄弟死了,一种物伤其类的悲痛终日缠绕着我。海子去世之后,渐渐成为一个传奇人物。关于之后的巨大影响,许多人都是非常清楚的。
      许多关于海子的事情,我都是听来的,这里不便转述。我只是建议读者,碰到关于海子的事情,可以阅读西川写的文章,他不仅是海子的朋友,关键是,他还是一个比较可靠的记录者。
      海子活着的时候,我看他的作品非常少,或者几乎没看过。北大三剑客之中,我看的比较多的是西川的作品,而骆一禾的“修远”观,我则记得牢牢的。海子死后,我才零散地看过一些他的短诗,觉得非常棒。抒情,单纯,唯美,这些都是我当时的美学趣味。
      一九九零年,海子的长诗《土地》出版,西渡送给我一册。我当时窘迫,买不起书的。我认真地读了这部长诗,因为我对长诗自有认识,所以当时觉得这部长诗没有那些短诗精彩。朋友们相聚谈起海子的时候,我坦率地说了我的这个意见。臧棣说,你把它当作一首一首短诗看就行了。我接受了这个建议。一九九六年,徐江送给我一册《海子的诗》,西川编的,我第一次比较集中地看了海子的短诗,我一如既往的喜欢,那种纯净的魅力让我心痛不已,我后悔没能认识这个早逝的同行。可惜,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。多年之后,我的生活改善了,我买了一册《海子诗全编》,把它当作一种关于青春时代的纪念。我极少翻阅它,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触碰那些彻骨的伤痕。这让我想起一位早逝的友人——戈麦,一个永远二十四岁的年轻人。而海子呢,则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这样一片时光的背影之中。
      海子去世之后,我没有写过一篇关于他的文章。今年今月是他去世二十周年的年月,我却想写一点关于他的文字了。我现在明白,这一年不仅是他的,也是我的,我们的。三月中下旬,本该是春天来临的日子,我的窗外却是大雪纷飞。冬天似乎仍旧在捍卫自己残暴的领地。中午的时候,温度上升,雪开始融化了,露出白色伪装之下的肮脏。我的诗不可能再像八十年代那样单纯了。
      北大每年的诗会,原来是放在秋天举行的,因为海子而改在了春天,我参加过一次这个活动,或者从来没有参加过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,纪念海子的诗会演变成未名诗歌节,我是参加过两次的。
      怎么评价海子,这是历史的责任。现在的肯定和现在的否定,未必就是靠得住的,当然也不是最后的结论。我自己是没有这个认识能力的。我怀念这个早逝的同行,如果他活着,想必会有更多的痛苦与更多的喜悦,会写更多的更美的诗行,拥抱每一个孤独的灵魂。

    2009.3.

  • 桑克的诗:今天

    发表于 2010年01月23日 桑克 6 条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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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今天
    为杨铭四十岁生日而作

    昨天我在滑雪,你在爬山,
    拍摄冬天的雪景,还有人,还有危险的
    宁静的树木。今天,是一个特殊的日子。
    生命需要一个小结,或者一个小小的停顿,
    回顾一下,或者敛容沉思。
    以前是怎样的起伏,以后是怎样的流畅。
    或者颠倒一下。明天是一个普通的日子,
    琐碎的生活,单调的工作。
    雨与雪交替挣扎着。步道板
    光滑而阴鸷,仿佛一部直率的小说。
    你只是需要克服走路的困难,
    只是需要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。
    停车,种菜,馈赠你的温暖。
    微不足道的快乐与微不足道的尊敬。
    然后是寂静,是忙碌的清洁的记忆。
    亚布力的群山,看起来是矮的,
    爬起来想必是艰难的。我从山上
    心惊胆颤地滑下来。渐渐就
    熟练了。回转,加速,听着风声。
    而你继续摆弄着数码相机,缆车,雪影,
    蓝色的林间的雪道,电线杆,看见
    一只驻足树梢的鹰。风声没有出现在取景框里,
    它就在你的耳边呼啸着,勤恳地
    扮演着自己制造寒冷的角色。

    2009.3.6.10:33

  • 桑克:诗二首

    发表于 2009年12月17日 桑克 21 条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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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墓志铭

    写在这里的句子
    是给风听的。
    你看吧,如果你把自己当作
    时有时无的风。

    这里是我,或者
    我的灰烬。
    它比风轻,也轻于
    你手中的阴影。

    你不了解我的生平
   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。
    当日的泪痕
    也眠于乌有。

    你只有想象
    或者你只看见
    石头。
    你想了多少,你就得到多少。

     2002.1.24.3:59

    我年幼的时候是个杰出的孩子

    我年幼的时候是个杰出的孩子
    我被公众孤立。我站在校舍操场边的杨树林里
    目睹同龄的男孩子女孩子歌唱
    我想死去的姐姐,在薄薄的被窝里搂着我
    青青的头发,蓝色花朵的书包
    我知道在我身体里面住着
    不止一个人,他们
    教我许多谁也不懂的游戏

    阳光有着三色蛋糕一样的层次,我为什么看不见?
    我蹲在高高的窗台下,我的旁边是吃鱼骨的猫咪
    我捏着针状的罂粟花叶放入嘴里
    我感到印字硬糖一样的甜

    1990.5.2.晚9:00